但他還是醒了。

  睜開眼,發現自己已經回到房中。爹焦急的在一旁跺步,娘頻頻用繡帕拭淚。

  「爹、娘……」

  「你這傻孩子,不嫁就不嫁,何苦把身體搞壞?大夫說你鬱結於心。」看到黃瀨醒來,夫人又氣又心疼,哭著撫摸那煞白的臉蛋。「你不願意嫁即使皇帝要舉家斬首逼迫就讓他斬吧!老爺!你就這樣回覆吧!我不管了!得罪青峰家就得罪吧!要拿涼兒的幸福來換的安穩我也不要了!」說著說著,夫人又哭了。

  看哭得斷腸的妻子,一臉淒然的孩子。堅毅如他也忍不住紅了眼眶。「罷了,涼兒。就像你娘說的一樣吧,你不肯嫁就別嫁了,皇帝怪罪下來有爹爹擔著。」

  黃瀨甫身為在朝三十年的老臣子,對於新朝可以說是鞠躬盡瘁,只差死而後已。先皇末年朝綱大亂,臣子分派爭鬥,他是當時唯一一位支持勢力較為單薄的太子──也就是當今聖上的臣子。因為如此受到皇帝的器重,也因為如此惹上其他朝臣。在一次新政策推行,底下的人受了賄賂,故意犯了極為嚴重的錯誤,錯誤嚴重到可以舉家抄斬。黃瀨家人丁單薄,無可依憑的姻親勢力,又因清貴與腐敗的朝堂大臣格格不入,遇到大難居然無人幫助。

  皇帝怎麼可能這樣自斷臂膀,下詔青峰迎娶黃瀨,就是為了讓黃瀨家多了一個有利的親家。親不親先不談,至少主事者會忌憚如日中天的青峰家,到時皇帝即使從輕發落,主事者也被青峰家堵住了口。

  這些黃瀨都不知曉,但他知道──自己若不嫁,會讓爹娘很為難。他不懂為什麼娘會提到斬首,但心思細膩的他感受到這婚姻背後的暗潮洶湧。

  任性一天讓爹娘難受也就夠了。坐起身,黃瀨擦掉娘滾滾落下的淚,揚起笑容。「說什麼斬首,爹和娘會活個萬歲呢。我沒有不想嫁……只是、只是一時間有點難以接受。」

  被黃瀨逗笑,夫人笑著輕打。「你這孩子就只會哄娘和爹。還萬歲呢,那不是成了老妖怪嗎?」

  「涼兒,婚姻是大事。若你因此鬱鬱寡歡,爹也……」黃瀨甫眼裡有著擔憂。他清楚他這孩兒萬般皆好,就是太過為人作嫁,什麼事都攬在身上。這樣嫁過去,在將軍府那樣的深院宅邸,會受到什麼樣的欺辱都不曉得。

  「爹、娘沒事的,我今天去看了青峰將軍……」他垂下眼簾。「將軍人很好,沒問題的。」

 

  「喂赤司,召我入宮幹嘛?連夜奔波我全身都快散架了。有事要交代別彎彎繞繞快說清楚。」毫不在意自己面對的是當今天下最尊貴的天子,青峰坐在太師椅上翹起腳,隨意拿起一旁的鮮果嗑了口。「真甜。」

  似笑非笑的看著「新國之壁」沒骨頭般癱在椅上,「不問我為何將燦陽公主嫁給你?」

  青色眸中閃過一絲精光,隨即又一副懶洋洋的模樣。「黃瀨甫捅了婁子,唯有攀上勢力你才有辦法讓他倖免於難。你封他女兒為燦陽,應該從那時候就開始佈這著棋了吧?順便拉攏並且牽制青峰家……赤司你真夠陰險的。」

  被人戳破意圖的赤司眼裡有著滿意。「大輝倒是長進了不少,至少比你老爸長進多了,有意願入朝為官嗎?」

  青峰笑了出來,有些嘲諷的。「我老子……嗤,別拿我跟他相比啊。」站起伸懶腰,如優雅的豹。「我還是帶兵打仗的好,那種陰的不適合我,哪時候才能天下太平讓我回家種田啊真是……」

  看著那偉岸的背影,想著之後那纖弱的人兒就要和這背影的主人綑綁一起一生,赤司輕聲的喚道。「大輝。」

  對方停下腳步。

  「對燦陽好一點,多看顧他一下。」

  「要人對她好,這要靠她自己去爭。她的選擇是為了讓黃瀨家免於受難,我只要做到這點就仁至義盡了。剩下的,就靠她自己。」

  腳步聲終至消失在空蕩蕩的長廊。

  赤司閉起眼。他終究還是騙了大輝,沒告訴他關於燦陽的性別。這種隱瞞就是種欺騙。他甚至為了大局,沒有給他說不的權利。

  為了天下,他沒得選擇,青峰也是,黃瀨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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