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充滿故事色彩的國家。這是行歌對西方城下的一個評語。

  謎樣的西方少帝,之前獨自一人力殺三十萬東方城軍隊,之後兩國再度開戰之時,他卻弒戮東方王子挑釁敵國。或許在旁人的眼裡沒什麼不對,但在擅於觀察人心的行歌眼裡,卻發現兩者大大的不同。

  前者,太過隱忍;後者,太過張狂。隱忍的像是機器,張狂的太過挑釁。之後出現那擋在兩軍之間的東方城居民,卻依稀有著之前少帝隱忍的樣子。忍無可忍,將一切爆發出來──看著臺上那位少帝的表情,是怨恨、痛苦、悲傷、絕望、不解。將一切揉合成那令人畏懼的黑白視界。

  坐在高處的行歌,將少年的表情行為盡收眼底。

  他是誰呢?他說──他是西方城的皇帝。他說──臺上的那位是冒牌貨。

  而那「少帝」只是冷然一笑,下令士兵對少年發動攻擊。

  如蟻螻般,前仆後繼的攻擊。

  多麼盲從,多麼愚昧,多麼不用大腦思考的西方人民啊。明明事實看來就那麼清晰,為何從沒有人願意去正視呢?行歌彎著一個置身事外的淡笑,看著這一切。沒有討厭西方城的意思,純粹只是覺得這樣盲目的西方城人,非常可笑而已。

  少年對於士兵的攻擊憤怒了。原本絲毫的猶豫轉為毫無顧忌。

  接著他喚出一聲讓臺上「少帝」的身份更加岌岌可危的名字──天羅炎。傳說中的神劍,就這樣飛躍而出歸回到他的手裡。

  鬼牌劍衛伊耶,完全不給「少帝」面子,冷笑的離開戰場,清楚的表明在這種莫名其妙的情況下不想再跟他兜圈子。

  不盲目,多麼聰明。行歌笑瞇了眼,就是在此時注意到伊耶那紫眸──孤傲,非常的桀驁不馴。在許多八卦流言當中明明是個好戰嗜殺的狂人,卻保持著這麼不容易的清澈和精明。為了這麼特別的紫眸,在戰後……她就去拜訪西方城,看看能不能聽到他的故事吧。

  少了最強劍衛的眾人結界,根本敵擋不住那狂怒的劍氣。

  眼看快要崩潰的結界,行歌站起身,本來是要這樣離去。少年和「少帝」有什麼恩怨,她是不知道,但她還是無法冷血的旁觀著一個人就這樣命喪劍底。  

  故事,有時候不需要看到最後,中途離席之後自己想像,也是另一種氣韻。

  本來是要離開的,本來。

  但她看到了「少帝」微仰著頭,直盯著少年。沒有閃避、沒有畏懼、沒有驚慌,就好像坦白的接受這樣的結局。非常平靜也非常殘忍的逼自己看著自己毀滅的那一刻來臨。

  少年的恨,對他來說像是──救贖。 

  讓行歌走不開的是那表情,非常複雜的神情,他像是等待這一刻已久了。平靜如死灰,帶了些自嘲,卻又有著解脫和了然,還有……無法言語的懷念。

  她突然想起了在很久以前,不知在哪本書看到的一句話──「我一直在這裡等你……等待著適合我的結局。」

  什麼樣的過去,會讓似乎有著緊密牽絆的兩人變為如此?他們兩個……不應該是這樣的結局。行歌微微嘆息。

  少年似乎因為耗費太大的力氣,從空中墜落昏了過去,接著被東方城劫走,行歌不得不承認,她鬆了口氣。如果「少帝」就這樣死了,那他的故事就永遠消失了呢。

  等待著誰的少帝、怨恨著少帝的少年、清醒而冷眼旁觀的鬼牌劍衛。這是讓行歌逗留在西方城半個月的目的。他們背後那說不清也理不清的故事。

  不過待了半個月……三人的故事她都沒聽到,還出了一次糗,這是怎麼回事?她只是想聽故事而已有沒有這麼困難啊!

  握著杯中的蘋果汁,行歌鬱悶無比。飄著陰影的背影在吵雜的酒館中顯得非常突兀。

  「怎麼了小行歌?那麼憂鬱。」調酒師揶揄的對行歌眨了眨眼。「需要哥哥我來安慰你嗎?」

  帥是挺帥,但鬱悶中的行歌只是抬頭瞪了他一眼。「不需要,我還不想對不起爸爸媽媽。」

  回答還是那麼有趣啊。他忍不住爆笑了出來。「哈哈哈哈小行歌你還是一樣可愛欸!果然是敢當眾叫住鬼牌劍衛告白的女孩!」

  告你媽啦。終於搞清楚為何自己說的話會被誤會成這樣的行歌更鬱卒了。西方城是都沒事做嗎……八卦流傳的這麼迅速……才過一個下午就鬧的人盡皆知,她被揶揄的都快麻木了!「……神經病。」

  坐在後頭的大叔聽到對話,笑的一臉爽朗露出顆金牙。「小行歌讚唷!」

  無力的掩面,她呻吟了。「真是夠了你們……」

  「行歌喜歡伊耶大人啊?好辛苦呢。」隔壁桌的爺爺說。

  「很難追吧……畢竟是鬼牌劍衛啊。」角落的阿姨。

  「辛苦了……」

  「要努力啊……」

  「加油!」

  酒館內此起彼落的加油聲讓行歌整個……疲累了。

  只是想聽個故事卻能誤會成這樣,到底是哪出了問題啊?她實在很想哭。

  就在氣氛熱絡無比時,一大群穿著斗篷,帽子壓的低到不能在低的人,走了進來。兼任調酒師的老闆低聲咒罵,「該死……是他們。」不請自來的人,讓館內整個氣氛凝固了起來。

  帶頭的走到老闆面前,丟出一袋錢幣。「給我一個沒人的包廂。」

  暗啞的嗓音讓行歌打從心裡不舒服,她感覺到此人明目張膽打量自己的目光。輕啜了口蘋果汁,她昂頭直視著那太過陰暗的眸子,汙濁的讓人厭惡。  

  行歌哼了聲。「有事嗎?」

  那人撇開頭,跟在老闆身後到隔離的包廂。

  不知哪時,坐在行歌後頭的小姐戴上了面紗。她擔憂的傾身,輕輕的對行歌說:「離他們遠一點,雖說是士兵,卻更像是搶匪。」

  「……伊耶訓練出來的士兵怎麼會這樣?」回想那充滿野心的污濁眼眸,行歌皺起了眉。「太猖狂了,這樣走進來撞到人居然不道歉還瞪人,以民為主的準則呢?」

  「叫他們以民為準?哈!小行歌他們是傭兵啊傭兵啊!不要拿伊耶大人訓練出來的士兵和這些人相比!那根本是天差地遠啊!」小姐厭惡的揮了揮手,像在揮蒼蠅。「這些人根本是為了自己利益才加入士兵團的,上次西恩家的女兒就是被這些人姦了殺掉棄屍在小巷裡!」

  ……擁有那樣污穢的眼眸,的確有可能做出這樣的事。「伊耶沒管嗎?」他不可能放任這些人這樣子的。  

  「有啊,伊耶大人殺了強姦的旁觀的知情不報的總共五人,當眾噬魂武器斬殺呢!」

  「為什麼不直接將這些人驅逐出西方城?」行歌看著小姐小心翼翼的將面紗拿下。「這才真正省事不是嗎?」

  「士兵缺乏這些傭兵是一定得請,他們不要去挑戰到伊耶大人的底線……就可以留在西方城。」她苦笑。行歌有辦法理解,那種明知道是壞東西,卻不得不用不得不留的感覺極糟。

  「但如果太過火,管你是不是傭兵……」她拇指朝下,惡狠狠的比了個割喉樣。

  「他看似只對戰鬥有興趣,想不到在治理方面還有自己的一套欸。」他的故事一定會極為精采啊。行歌笑瞇了眼。真是越來越期待了呢。

  「嘖,小行歌你發什麼光,越愛越深了對不對?伊耶大人其實聰明的超難追啊!」

  ……為什麼,最後,還是,扯到這裡了啊──!?

  正要反駁的行歌,看到老闆匆匆的從包廂內走出來,眼裡有著強作鎮定的慌亂。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老闆那麼慌張。

  「行、行歌!」他勉強壓低音量,卻因為緊張顯的有些尖銳。「完了!壞事了啊!」

  「別慌。」不明就理的行歌拍拍老闆的肩,輕輕的說道。「怎麼了?發現那些人給的錢是假的?還是他們逼你把錢吐出來?」

  「不是啊!比這些更糟啊行歌!」老闆氣急敗壞的抓著頭。「我偷聽到他們居然……」警戒的望著四周,他壓低嗓子。「在預謀殺了伊耶大人,想用不正當的方式奪得鬼牌的位子!」

  ……她剛剛是不是聽到什麼笑話?行歌不敢置信的笑了出來。「憑他們要挑戰金線三條?」不要命也不是這樣吧!

  「行歌不要覺得很荒謬!這很危險啊!」向來無所謂的老闆難得正經。「伊耶大人的實力是眾所皆知,這些人表面上是他所管理,事實上伊耶大人也不清楚他們的底細啊!他們是不洩露任何實力的傭兵!沒有實力的證明,誰知道裡頭有沒有金線三條的!更何況他們是一大群!」

  「再說他們是暗伊耶大人是明,更何況他們披著『下屬』這層……」

  行歌緊抿著唇,她知道嚴重了。

  伊耶雖然是個非常嚴厲的上司,但卻賞罰分明,決不虧待下屬,即使身為鬼牌劍衛卻不曾使用劍衛的特權。不是那種只會躲在後頭看著士兵自己送死的領導人,而是會和士兵一起浴血共進退。對誰都是這麼公平,包刮他自己。這也是為什麼在這種斯巴達的訓練下,士兵絲毫沒有任何怨懟,甚至對伊耶死心蹋地的緣故。

  她聽過士兵們談論伊耶,語氣中又愛又恨,卻又崇拜無比,非常尊敬。

  伊耶有自覺他們的信服,所以他知道可以信賴他們。但這樣的自覺,卻會成為思考上的盲點。

  他絕對不會相信,士兵中有人會想反叛。

  想到此,行歌霍然站了起來,椅子翻倒發出頗大的聲響。她緊握的手,發覺自己的聲音在顫抖。「……一定得警告他!」

  「行歌你冷靜一點!」老闆抓著行歌,「我知道這一定得先告訴伊耶大人讓他有所防備!但也得想告訴他的方法啊!把你慣有的冷靜找回來,我們想想法子!不然這樣直接去告訴伊耶大人有人想謀反不被轟出去才怪!」

  行歌閉著眼深呼吸,再次睜開眼只剩下鎮定。「……到劍衛府請求見他,現在馬上,免的夜長夢多。」   

  「不去軍營?這樣求見伊耶大人肯見嗎?」

  「軍營太危險了,誰知道哪些人加入謀反這件事。別忘了……」行歌瞇起眼,纖長的指輕敲著杯。「如果伊耶不相信,就代表我們少了保護的人,沒有庇護,你覺得那些傭兵會怎麼做?」

  看著思考著的少女,老闆不得不承認……她很有魅力。不是外貌那種美,而是打從靈魂那種氣質。慌亂之後馬上能鎮靜的思考下一步該怎麼做,冷靜而強大無比。他忍不住呼了口氣。「行歌……好險你還沒離開西方城。」不然他真的會不知該如何是好。

  行歌瞥了他一眼,笑了笑沒有答話。  

  ……太危險了,我不該身處任何故事當中的,這樣就保持不了旁觀的清醒啊。

  她在心裡暗自苦笑。但現在……又容不得抽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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