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著窗台,少年握著瓷杯如白玉般的纖指扣著杯身,蜜色的眼褚看著萬人空巷的盛大景象,眸中有著幾分惱怒、幾分緊張和忐忑。

  先皇末年因皇位爭鬥所引發的內亂,終於在青峰將軍和現今皇上勢力的裡應外合下被平定。憑著近年的顯赫戰績和平定內亂的功勞,青峰家族聲勢水漲船高,年僅二十卻如此受到看中的青峰將軍更是成為京城年少女子芳心暗許的對象,青峰將軍雖有三房,但正妻之位一直空懸著。

  號稱「新國之壁」的青峰將軍,誰都料不到哪家姑娘可以配上這樣天神般的少年郎。而在前些時刻,皇帝終於下詔,命令青峰將軍暫放職務回京迎娶燦陽郡主。

  燦陽郡主並非真正皇家中人,而是末代名門之後。與還是太子時的皇帝一見如故,在太子稱帝時被封「燦陽」。冊封詔告天下,那位笑語嫣然,眼波流轉,髮燦如陽的「少女」,在百姓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

  少女你妹啊!

  黃瀨聽著一旁的說書人大聲誇談著「青峰將軍燦陽郡主」話本,差點捏碎了瓷杯。

  會做女裝打扮是因為小時候長年臥榻在床,父母怕他夭折才出此辦法,而開始穿女裝的他也真病情慢慢好轉,他就這樣穿女裝穿了十八年。他雖是真男兒,卻如閨女被養在宅內。女裝穿是穿習慣,但他不認為因為如此他就給嫁給一位素昧平生的男人啊!

  管他是新國之壁還是之牆!憑什麼他堂堂一個男兒要從一個宅院換到另外一個宅院?和一群女人爭一個男人的歡心?什麼大事都無法做,只能被拘禁在將軍府中?

  當下知道婚事時他整個就懵了。又氣又惱的他第一次違抗父母的話,換回男裝賭氣帶著貼身小廝離開府,準備去會會那個男人。

  「少爺……回去吧?」苦著臉看生悶氣的黃瀨,降旗頭很疼。他知道少爺的不樂意,但皇命如此,老爺夫人也很為難,夾在少爺和老爺夫人中間的他更為難。「別氣壞身子啊……夫人心會疼的。」

  「小降旗你根本就不懂!穿女裝是迫不得已也罷了,但嫁人是另外一回事啊。」黃瀨抿唇。「爹怎麼可以接下這門婚事呢?」

  看著底下擁擠的人潮,個個昂首墊步只為能更加看清楚新國的戰神,每個人都帶著興奮和敬畏。

  但他就是無法和他們一樣。

  因為先天體弱多病,他從未上過私塾,都是父親請人到府中教授;出門以轎代步,絕對不能離開府中超過半個時辰。大多數時間都待在房裡,不能學武不能騎馬不能射箭,太過無聊導致他女孩的四藝琴棋書畫學得樣樣精通。聽著圍牆外的款款笑聲,他卻無法加入他們。隔著一道牆,分別兩個世界。

  本以為成年後,他可以開始學習男子的射御書數,面容不會再宛若女子,身子不會再單薄柔弱,本來期待著新的生活,現在卻彷彿有人摔了他一巴掌,打碎了他的期望。他依舊要受到束縛,依舊要被禁錮。

  怔怔的看著那一個個面容帶著開心的笑容,黃瀨內心波濤洶湧。

  「來了來了!青峰將軍回來了!」

  「新國之福啊!」

  有人興奮尖叫,有人感動啜泣,有人頂禮膜拜,隊伍最前頭的人依舊掛著懶洋洋的不可一世笑容,接受如神一般的禮遇。

  黃瀨瞇起眼,看著他未來的「良人」。

  劍眉星目,古銅色的膚色和微微上翹的囂張微笑。凌厲的氣勢即使有所收斂,相隔如此之遠的黃瀨依舊可以感受到那長期浸潤在血中雋刻而出的威壓。

  和他,完全是不同世界的人。

  永遠無法相互理解,除了征服與被征服,絕無第二種關係。

  黃瀨苦澀的笑了。

  本來希冀與對方談談,讓青峰知曉他不想結婚的意願,然後用青峰的名義去告知皇上。以青峰將軍對新國的重要性,只要青峰肯說,皇帝即使憤怒也會答應。但他看這男人的眸子,他知道青峰永遠不會理解他的痛楚。自傲、氣勢凌人而且自我中心,妻子不是青峰的全部,只是附屬。他知道即使扣除掉他是男人這點,即便他嫁過去,也不會幸福。

  一口飲盡冷掉的茶,黃瀨嚐到不該有的苦澀味道。

  「小降旗,回府吧。」

  「欸少爺不是想找青峰將軍……少、少爺!?」扶住差點跪倒的黃瀨,降旗嚇得心臟差點從喉嚨跳出來。「少爺你沒事嗎!?」

  黃瀨閉起眼,思緒千迴百轉,過於勞心費神讓他有些倦了。如果一睡不醒能夠不要嫁給那人,那他用盡辦法都會讓自己不醒。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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